[转帖]鞋子和影子

超宝宝 · 发表于 2005-7-16 09:33:00

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
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
或曾经落下。下雨
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

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
那个时候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

-----——题记

鞋子

鞋子站在那家专卖店的门口，不肯离去。眼睛直愣愣地往里看。那是一双漂亮的，白色的，有着蓝色网布的运动鞋。
鞋子忘记了自己。脚不由自主地往店里迈。近了，近了。鞋子快要可以触摸到它了。那可爱的小东西。它简直可以让鞋子为它停止呼吸。鞋子的心跳都加速了。鞋子伸出了手。店主很快就发现了。赶忙站起身，凶狠且极不耐烦地把鞋子从店里赶了出来。
鞋子极不情愿地出了店。背后传来一阵刻薄的冷笑。箭一样毫不留情地刺穿鞋子的身子。让她感到微微的疼痛。
“这种小孩买不起就想来偷！······”
鞋子是小贼？鞋子不是小偷。不是！
鞋子默默的在街上漫无边际地游荡着。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？该做什么？
午后极富张力的阳光透射着鞋子的脊背，发出刺鼻的酸味。
鞋子感到一阵晕眩。她走到一块极大的广告牌的影子里。慵懒地躺在地上。
恍惚间，鞋子又在做梦了。那清晰的场景。不可泯灭的记忆。
一声刺耳的急刹声。划破里这个城市熙熙囔囔的喧闹，还有鞋子的梦。妈妈笑着从街道的另一端跑过来。一只手里握着一只漂亮的运动鞋。鞋子终于可以穿上漂亮的运动鞋了。鞋子好高兴。可刚在妈妈跑到马路中间的时候。一辆小汽车轻而易举地把鞋子的梦又撞回到了遥远的地方。那是鞋子触摸不到的地方。妈妈被撞倒在离鞋子不远的地方。妈妈手里拿着一只运动鞋。另一只早已经不知去向了。妈妈用那只手指着鞋子。脸上露出痛苦的微笑。鞋子呆呆地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地。
鲜红得刺眼的血液从妈**头上大片，大片地涌出。很快就模糊了她的微笑。身上到处都沾满了红色的东西。妈妈终于还是倒在血泊中了。她的手里还紧握着剩下的那只鞋子。她想要给鞋子。可是鞋子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。她不敢伸手去拿妈妈手里的鞋子。人群很快就一涌而上。把那里围得死死的。
妈妈被抬上车送医院去了。
人群渐渐散去。鞋子还是站在那里不动。过了许久，鞋子才看见另一只鞋子就躺在不远处。鞋子跑过去，弯下腰轻轻地拍去鞋子上的泥土。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怀里。鞋子回到家，再次把那漂亮的运动鞋放在手里端详。轻轻地触摸着。鞋子觉得自己象是已经触摸到了梦的感觉。圆润，柔滑。
鞋子开始盼望妈妈快些把另一只鞋子带回来。那样，鞋子就能穿上漂亮的运动鞋了。
可是，妈妈一直没有回来。鞋子一直没有穿上漂亮的运动鞋。鞋子一直在等。妈妈一定会回来的。她会笑着为鞋子穿上漂亮的运动鞋。妈妈会的。
鞋子依稀感到有人向她走来，她微微地睁开眼睛。一个穿着白色裙子，还有漂亮的运动鞋的女孩把她手中的雪糕放在鞋子的面前。然后就转身跑到了妈**身边。妈妈微笑着，拉起女孩的手便走了。鞋子觉得那女人的笑，象极了妈**笑容。那样的温暖。可是，鞋子好久没有看到妈妈我笑了。只是在梦里，妈妈一直在笑。妈妈笑得好明媚。可是，总是有血最后模糊了一切。妈妈还是拿着那只运动鞋。可是，她就是没有递给鞋子。
女孩的运动鞋和鞋子的一模一样。
不，不，不。鞋子没有漂亮的运动鞋。她只有一只。仅仅是一只。鞋子在等妈妈回来。
妈妈会回来的。也许现在她正在忙着找鞋子呢！妈妈回为鞋子穿上那双漂亮的运动鞋。那样鞋子再也不用怕在滚烫的街道上行走了。
鞋子在讨乞。鞋子是小乞丐。鞋子永远也不能拥有漂亮的运动鞋。永远不会。
鞋子感到有些口渴。她小心地拿起那只雪糕。鞋子轻轻地咬了一小口。冰凉的感觉顺着那团雪糕一直滑满鞋子的全身。鞋子觉得很舒服。她从未吃过这么漂亮且美味的东西。鞋子很快就把它解决了。吃得鞋子一个劲地吮吸她的手指。不停的舔着嘴唇。
鞋子感到很舒畅。她站起身来，沿着街道旁边的楼房的影子慢慢地走着。偶尔看看店里那些老板可恶的眼神。
鞋子觉得在这个夏天里自己越来越依赖着影子了。

影子

影子不叫影子。至少他没和鞋子相遇之前他不叫影子。
影子是鞋子的影子。鞋子想。
鞋子是影子的鞋子。影子想。
影子说：“他是在流浪。他是个流浪歌手。”
鞋子不知道什么叫流浪？更不知道什么是流浪歌手？鞋子只知道：影子有披肩的，柔滑的头发，削瘦清秀的脸。有着诱人的，闪着迷梦般蓝色的眼睛。黑色的T恤，黑色的牛仔裤。鞋子觉得他就象一团影子。所以，鞋子就固执地叫他影子。
鞋子只知道：影子会告诉她他肩上扛着的就叫吉他。影子会弹好听的吉他，会唱好听的歌。
鞋子等母亲等了十年。却等到了影子。影子没有带来那只漂亮的运动鞋。影子是扛着吉他来的。
影子会带着鞋子爬到很高的地方，然后指着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说，那是他的家乡。他是从那边偷着跑过来的。也许他的父母还在找他呢？影子说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。但鞋子知道，影子一定是想爸妈了。就象鞋子想念妈妈一样。
影子会给鞋子讲好多有趣的故事。有时鞋子会很开心地笑。然后，影子也跟着大笑起来。
然后，鞋子就躺在影子的怀里混混地睡过去。影子则静静地看着他的家乡的方向发呆。有时还轻轻地叹息。影子会狠命地抽烟。鞋子在影子的快里做梦。以前鞋子的梦里只有妈妈沾满鲜血的笑容。现在却多了个会弹吉他，会唱歌，会讲故事的影子。
鞋子一直不知道影子是从哪里来的。即使影子告诉过她很多次。可是，鞋子的印象里。除了这个城市就再也想不出影子的城市的样子了。
影子喜欢躺在地板上说是要给鞋子写诗。鞋子不知道什么是诗。但她安静地躺在影子的旁边认真地看着影子不停地写一串一串的字。
影子要念给鞋子听。于是，鞋子便坐了起来，安静地听着影子念。即使她也许根本就不懂。
夏天走了
不曾挥手
不曾转身
甚至撇下所有挽留的影
孤独行走的影子
他属于夏天
流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
影子不能停留在原地
你的所有
你的永远
带着回忆上路
一路匆忙
你说
三年后的夏天再见
亲爱的！我还活着

却
忘了
从此以后
要带我一起流浪
身上扛着吉他
上路吧
鞋子
请为我留下一个夏季的空白好吗
鞋子突然哭了。她知道影子要走了。这个仓促的夏季要带走鞋子的影子。迷梦总是闪烁着短暂的色彩。

关于梦

我的爱和我之间就要垒起
三百个夜晚如同三百垛墙，
而大海就象魔法阻隔于你我之间。

没有别的了只剩下回忆。
活该受折磨的黄昏啊
期望着见到你的夜晚。
你的道路穿过田野，
苍穹下我走来又离去。
你我的分离已经肯定如大理石
使无数其他的黄昏更加忧伤。
——博尔赫斯《分离》

而影子还是走了。
当鞋子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，发现影子和夏天一同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。而留鞋子和小屋来守着这如许的孤独。影子爱上了脚步，注定了一生的漂泊。而影子的肩上也许只有吉他。只有吉他。
影子留下了一个CD机，一张CD和一张银行卡。
那张CD是影子录制给鞋子的。他曾经说过，无论他流浪何处，天涯海角，他都要让鞋子躺在他的声音里不寂寞。
而在那些冗长，沉迷的季节里；在那些孤独乖张的日子里；鞋子就这样听着CD，等待着影子，还有母亲。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些可以纪念的痕迹。仅以此来消磨寂寞的时光。
鞋子开始习惯于每天都到街上象个幽魂一样不停地游走。穿过了流连不断的人群，希望依然能够在那棵香樟树下看到回弹好听的吉他，会唱好听的歌的影子。
夏天来了又去，来了有去。如此循环来折磨鞋子漫长的等待。而影子终究没回来。
“影子是否早已经属于另一个城市的夏天了呢？”鞋子这样想着。
影子会回来的。一定会。影子是鞋子的影子。鞋子一直在等待。
鞋子终于会唱影子的歌了。鞋子把它们唱给小屋和CD机听。然后戴耳麦听影子的声音。在那些孤寂的夜晚，鞋子就这样沉睡在影子的声音里。恍惚中影子仿佛就在眼前。披肩柔滑的的长发，清秀的脸庞，深邃的眼睛里透射出迷梦般的蓝色。黑色的T恤，黑色的牛仔裤。微笑着弹着吉他。唱好听的歌。
当鞋子醒来的时候，眼前依旧是一个世界，一个人，两个遥远的梦。
影子说，他要为鞋子带回一个梦。为了另一个梦鞋子失去一个梦。
何时才能拥有两个梦呢？鞋子想。也许连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幻影，一个自己在做梦时看见的幻影。
沉默或歌唱。鞋子就这样数着寂寞，等待。

碎

然而夏天还是守信且虔诚地回到这个城市。
炙热的阳光把街道烤得滚烫。到处是太阳留下的影子。鞋子高兴地躲进各种影子的怀里。鞋子满街地找影子。
当鞋子经过一家CD店门口时，她找到了影子。影子被印在一张很大的海报上。略显消瘦的脸上溢满了明媚的笑容。鞋子伸手去轻轻地抚摸影子的脸。店里的老板走了出来，热情地问道：“小姐，要不要这人的CD，很流行的，乐坛新锐。”
鞋子点点头。店主很快就将一盘有着精致包装的CD递到影子的手里。鞋子付了钱，转身就往家里跑。
街上到处是影子，还有鞋子熟悉的声音。
鞋子跑到家，赶忙打开那盘CD。里面有张漂亮的海报。影子抱着吉他站在香樟树下，露出清澈明媚的笑容。
鞋子哭着，流水打在影子的脸上。她把CD塞进机子里。
“鞋子，我知道你在等我。我说过我要给你带回你的梦，还要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。我会努力的。影子是鞋子的影子无论天涯海角······”
鞋子一直重复着听到深夜，然后躺在影子的声音里做着她的梦。
第二天，鞋子去了那个很远的教堂。她虔诚地听着牧师的每一句话。
“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天堂，去他想去的地方，那才是他真正的天堂。如果一个人死了，他的灵魂就可以抵达他想去的任何地方······”
鞋子很晚才回到家。
她爬上了这个城市里最高的大厦上。在这个夜晚，喧嚣的城市终于归于安静。
鞋子轻而易举地从大厦的顶尖跌落。CD机里还不断地传出影子的歌声。
影子第一次笑得如此明媚。因为，恍惚中掀起的迷梦仿佛就在眼前。
这夜风温暖的感觉，微微让她有些疼痛。
母亲，影子，就象这划过耳边的风。然而，这擦肩而过的都是幸福。
一个世界。
两个梦。
三个人。
鞋子很满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