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有雪

percy555 · 发表于 2008-6-21 04:08:02

天下有雪
１、
我叫独孤绝，魍魉门下，刺客。
我知道这是刀尖上舔血的行当，一不小心，就会丢了自己的命去。但是我没有选择，我是命是师父的，我所能做的，只有听命于他。
师父说，我被弃街头，他养我长大，传我武功，我必得效命于他。
无须他多说，我自然是知道的，我是他手中杀人的工具，与许多师兄师姐一样。我听从师父的话，勤习武功，他说，作为一名杀手，在一次次任务中得到与高手对决的机会，磨砺自己，成为天下第一的刺客。为什么要成为天下第一，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，我每次任务，必须赢。
不成功，就死！
我这次的任务是杀箫竹，太虚观的箫竹。
他是江湖一等的高手，必是威名太高为人正直，引来那许多人的杀机。但这与我无关，我只需要去杀他，如此而已。
箫竹的本领，箫竹的轻功，箫竹的有雪剑，箫竹的“天下有雪”，我在执行任务之前统统了然于心。师父说的，知己知彼，方能百战百胜。
胜了箫竹，那意味着我的本领真正达到了江湖高手的地步，这一仗，我要赢！

我是箫竹，太虚大弟子箫竹。
或许是因为我最近料理了几件江湖上的小事，便经常有人来找事。这样的麻烦我真是不想理的，于是把事情交代了几个师弟，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找点清闲。
白萤师弟说，听说最近有个杀手要对付我，来头不小的。
管他什么杀手呢，反正我轻功是一流的，不愿意理会，转身走了就是，量他也追不上来。白萤师弟又说，这个杀手是魍魉门新起的独孤绝，没有交过手的，不了解实力，还是小心为妙。独孤绝，我听说过，传言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，功夫手法都是颇高的。并且，没有过一次失手，这却真是让人头疼了。
因为，他志在必得！
我不怕与高手的对决，但我担心他会失败。
流蒙师弟说，这少年发过誓，不成功，宁愿死在对手手中。他是亡命的，他会一直纠缠到底，直到，我出招，分出高下，或生，或死。
我的有雪剑，从来没有沾过人血；我的“天下有雪”，绝杀，但是我从来不杀人。取他的性命或许不是难事，但我真要为了他染了我的剑？
若不赢，那只有我甘心死在他的手中，那真是笑话。这一仗，不能输。
2、
连夜赶往太虚观，一路风餐露宿。
当那个晚上我坐在树上望星星的时候，忽然心中有一种无边的迷茫，我这样身心俱疲苦苦追求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？我成为了高手，成为天下第一的刺客，又能如何？
天下第一，那是多么遥远的一个目标啊，多少人觊觎，可又有什么用？
我的心忽然就在漫天星光下滑落到一个深渊，找不到一个出路。我抚摩着自己手中的白玉箫，师父说那是他拣我回来时就带在身上的，大约是父母留下。白玉箫伴长大，度过所有孤独的，悲伤的日子。
我把箫放在唇边，吹那个哀怨的调子，每当我心里难过的时候，我都会吹那曲子。没有人教我的，是自己第一次拿了箫，竟就吹了出来。
我想箫是有灵魂的，是她自己在借我的唇，表达出她的感情。
一曲终了，我旁边的树上竟然响起了掌声，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：“好忧伤的调子，一定是位姑娘吧？有什么伤心事，一个人在这里独自伤怀？”
我不语，若在平日依了我的性子，定会过去结果了这敢在我旁边聒噪的家伙。
可是我没有，我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。
不是因为方才没有感觉到他的声息了解他必是高手，不是担心自己会打不过他，也不是怕半路出了差错完不成任务，不是，都不是。
是因为，他的声音里面竟然包含那样的温暖，和关切。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关怀的声音与我讲话，从来没有！
我望一眼半隐在云中的月亮，觉得脸上冰凉的，一摸，竟是满脸泪。

离开了太虚观，路上闲看风光。
那晚错过了镇子，只好在树林里过夜。那晚的月亮很亮，星星很多。忽然就想起来，拜进太虚观的那夜，也是这样明亮的月，繁天的星。
如今，过去了那样久的时间，我来到这个江湖。
人还是原来的人，但是心却已经不再单纯。我在月下细看有雪剑亮亮的锋，有雪剑陪伴我走过十多个岁月，锋芒依旧。
在这波涛汹涌的江湖路上，他还能陪我一起走多久？我，还能走多久？
正想跃下树去舞起“天下有雪”，忽然就听到旁边的树上响起了箫声。那是一段哀怨的曲子，让我的心猛然就怔在那里。
我想吹箫的人一定有心事，否则曲子不会那样忧郁。
当乐声停了，我忍不住鼓起掌来，问道：“好忧伤的调子，一定是位姑娘吧？有什么伤心事，一个人在这里独自伤怀？”
那人没有回答，我后悔自己的唐突，平日我分明没有这样的好奇心。
我真想过去看看，但没有动，那不是我的性子。
为什么会以为那人是个女子？为什么心中会有怜惜的感觉？为什么我那样想过去瞧瞧？为什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不安？
为什么？为什么？
真是女子，她也该是个不凡的女子吧。因为她在我旁边那许久，我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声息。她是谁？
月亮藏在了云后，近在咫尺，却又远在天边。如她。

percy555 · 发表于 2008-6-21 04:08:11

３、
我到了太虚观，却没有找到箫竹。
那夜我潜入观中，花了整整一个时辰，都没有找到箫竹的行踪，却是见到了两个人，两个江湖上一样赫赫有名的人物。
他们正在一个大厅里面讲话，一个是白萤，传言他用剑而出的剑气，已达天下至尊之名望；另一个是流蒙，他看上去斯文单纯，可灵力惊人，无人能敌。他们都是箫竹的师弟，且是他的好友。
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，和箫竹一样。如果有幸见识一下白萤的剑术，定是一大快事；我也有好奇心去尝试能否躲开流蒙的符咒。
但我没有动，只稍稍动一下，他们就会发觉的我行踪，就会来满足我的好奇心。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拿生命在这个赌局上下注。
我听到流蒙对白萤讲：“师父闭关，箫竹师兄又在这个时候离开，观中有了大事，却不知道如何处置。”
“算算时间路程，箫竹师兄该到了云轩吧……”
这是我想要的答案，趁夜色正浓，我悄然退出。
去云轩，杀箫竹！
匆匆路上，我脑中不知为何居然响起那晚林中那温柔的声音，我后悔，没有去看看他是什么样子。遇到他正是在云轩附近那林子，我可能再见到他？罢了，就算见面，我又如何知道哪个是他？
我忽然问自己，为什么没有和白萤流蒙动手。我做杀手的目的不就是会天下高手吗？为什么我竟不想与他们动手？
我不怕死，那一刻，我却怕，死了之后没有机会再见他。

独孤绝到了太虚观，没有找到我。
那夜他潜入了观中，前前后后转了一个时辰，最后在大厅中看到了白萤和流蒙。这是他们飞鸽传书告诉我的。白萤说，独孤绝的本领果然不可小看，若非他与流蒙早有警觉，定不会发觉他偷偷潜入。流蒙说，我在外面游山玩水，却留他们在观中应付刺客，实在不公平，于是，他们故意向独孤绝透露了我的行踪，让他来找我。
我苦笑，为什么连出来玩玩都落不得个清闲？真后悔告诉了他们我会在云轩逗留一段日子，让他们把独孤绝引了过来。
但我却不能走，只能在这里乖乖的等独孤绝过来找我。大约也就三五天的时间，他也就能到了，恐怕到时候真免不得恶战。
我问自己：“你为什么不想走呢？来这么多日，风光看尽，风景游遍，你为什么还不肯离开？为什么偏偏在这里等独孤绝找上来？”
“因为我想见她，那个树林中吹箫的女子……”
这才是心里真正的答案，我其实舍不得的是她。
留云轩，会独孤。
这些天来，那曲子总是在我脑海中环绕，我一相情愿地认定她一定是个女子。我后悔，那晚没有过去看个究竟。遇到她正是在云轩附近那林子，我可能再见到她？罢了，就算见面，我又如何知道哪个是她？
我不安，若独孤绝真的到了云轩，我该不该杀他？若他逼我动手，是否真该生死相见？我不想让自己的有雪剑染血。
她是江湖人，我不愿她听别人讲，箫竹，嗜血。
4、
八月，到云轩。
桂花遍地，桂花的味道竟然不是香，而是甜的。真是奇怪了，来云轩无数次，怎么只有这次注意到了桂花的香？
在街头看到一家粥铺，伙计在门口招徕着顾客，对我道：“姑娘，进来尝尝桂花芡实粥吧，又香又甜，我们林记的是全云轩城最好的。”
桂花粥？那花儿吃进嘴里，该是怎样一种旖旎？就听这名字，我立时跟随他进了去，上了二楼。
不巧没了座位，伙计四下看看，见靠窗处一桌只有个青衣年轻男子坐着，回头向我笑道：“姑娘若不计较，可否愿意与他合坐？”
我点头，然后看伙计过去与他低声说着，然后他站起来，向我微笑点头。
那样优雅的一个男子。
我所见过那么多的人，没有一个能把青衣穿得如他那样风度翩翩。身形颀长，笑容儒雅，他有一双修长且干净的手，很少看到男人有这样的手，这样干净的手。他该是个书生，温和的眉，明亮的眼，淡淡书生气，薄唇，浅笑，浓浓书卷香。
但在他起身的瞬间，我知道我想错了，因为在他旁边椅上，放着一把剑。剑虽在鞘中，但是我能感觉到那是一把好剑，
我一向是对武器最为敏感的，我能嗅到，那剑上没有血腥。剑柄已经微微磨损，却没有沾过血，真是一把好剑！
他轻轻欠身，笑道：“姑娘，请坐。”
我的身子一僵，这声音，我听过！

八月，在云轩。
以前也来过云轩的，但都不是在八月，这次来时正巧是桂花遍地香的时节。纷纷扬扬嫩黄的花落，空气里弥漫一种月亮的香。
林记是云轩城中属一属二的粥铺，每次来的时候我都会光顾。这次，正好是桂花糖香鸡头米熟，自然该去尝尝他们的桂花芡实粥。
到了二楼捡一靠窗的桌子坐了，要了几样小菜和一碗粥，边看着楼下来往的人边品尝，惬意得很，若日后离了江湖，就该住到云轩城。
伙计忽然到我旁边，低声问：“这位公子，小店没了座位又刚巧来了位姑娘，公子可愿意让那姑娘与您合用一张桌子？”
我点头，顺他指的方向看去，看到那水绿色衫子女子，起身向她微笑。
那样恬静的一个姑娘。
不是没有见过美丽的女子的，但是眉眼间有她那样神韵的却是少见。亭亭玉立，目光清冷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。她亦向我望着，我正对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，有种摄魂的神。必是个大家闺秀，才会有这样不凡的气质，美，又让人不敢亵渎。
但就在我猜想她是官家或者富商的千金的时候，我看到她腰间隐着双刀短刃。绝好的武器，那样伏帖地隐在她那仿佛不可盈盈一握的细腰上，我知道那样观察一个女子是不礼貌的，但是对武器的敏感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
为免她怀疑，我忙欠身：“姑娘，请坐。”
忽然有种感觉，这姑娘，我见过。

percy555 · 发表于 2008-6-21 08:15:33

5、
千真万确，这是我在树林中听到的那声音！
我竟然真的会再见到他！
坐在他对面，我竟然会感觉到手足无措，只好攥着白玉箫上下抚摩着掩饰心底的不安。他就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子，真的，我想着的他，就该是这样儒雅风度，就该是这样温暖和煦。
曾经想过与他见面会是什么样子，却没有想到，这样快，这样慌乱。
我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啊！师父调教我，无论在任何情况下，都要冷静，都要头脑清晰。我做到了，以往面临多么紧张的场面，甚至命悬一线，我都不曾有丝毫的慌张。可今天，面对着这个只和我讲过一句话、第一次见面的男子，我竟然会如此的，慌乱失常。
忽然就听到对面的他讲：“我们该是见过的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我手一抖，匆匆抬头，正对上他明亮的眼睛和温和的微笑。我甚至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，看到自己那目瞪口呆的样子，真是丢人！
“在林中曾经听过姑娘箫声一曲，入耳难忘。在下江慕风，冒昧请教姑娘芳名。”
我的名字，怎能随便告诉了别人？一时失口就会招来杀身之祸。但我又不愿骗他，胡乱拿个名字来搪塞，望他坦诚的目光，我脱口而出：“我叫龙儿。”
我不愿骗他，可却不能说出我的名字，只好告诉他这个名字，每每掩饰身份，我总是叫，龙儿。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名字，没有人知道，龙儿，就是杀人无数的独孤绝。
他轻轻微笑，我心中忽然有一种释然。
幸好，幸好他不是江湖闻名的人物，不会是我以后的对手。为什么我不是个小人物，就可以和他平平静静地做个朋友，就可以忘记江湖上那些烦扰。
我忽然有种渴望，愿这碗粥永远也不要喝完，时间，就可停在这一刻。

她手中一直摆弄着一支箫，白玉箫。
我忽然恍然，难道会是她？
她那恬静却略带忧郁的眉眼，竟然那样像我那晚听的那曲子！我知道说人像曲子听起来很可笑，但是明明白白就是那样的感觉！我想象中的她，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？高贵，骄傲。
曾经幻想会再见到她，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，这样真实。
从来没有面对哪个女子有这样心动的感觉。总是笑别人，为什么会爱着某个女子爱得那样狼狈。今天我终于知道，当她出现在面前的时候，自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的。为什么，望着这个我只听她一支曲、第一次见面的姑娘，我竟然会如此的，魂不守舍。
见她不语，我试探着问：“我们该是见过的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她终于抬了头，一脸的惊讶和不解，美丽的眸子满是震惊。一定是我过于性急，吓到了她了，我怎么可以这样唐突地同位姑娘讲话，真是失礼！
“在林中曾经听过姑娘箫声一曲，入耳难忘。在下江慕风，冒昧请教姑娘芳名。”
我望着她，这样美丽的女子，也该有个美丽的名字。她犹豫了一下，就当我要为自己冒昧的提问道歉的时候，她轻轻地开口：“我叫龙儿。”
我没有告诉她我的道名箫竹，而是告诉了她我的真名。我希望在她面前，我只是江慕风而已，若她来称呼我，我愿她用那清婉动听的声音，唤“慕风”。
我望着她笑，心中忽然有一种释然。
幸好，幸好她只是江湖上一个普通的女子，不会沾染什么恩恩怨怨。我只想自己是个小人物，就可以和她在一起，用我的真诚求她一生与我相伴。而江湖，再不理。
我忽然有种渴望，愿这碗粥永远也不要喝完，时间，就可停在这一刻。
6、
我寻了云轩城内的“包打听”，只花了二十两银子，就知道了箫竹的下落。
夜中潜入他所住的客栈，适机下手。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，只要出手，就算不能杀他，也必定可以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。但是我却没有动手，因为我在那里看到了江慕风。
我怎么能在他面前动手杀人，或者被杀？
如果他见我和人动手，那一定会帮忙的。而他不过是江湖上的无名小辈，怎么可能是箫竹的对手？如我在这时挑起事端，定是会连累了他的！
所以，我断了动手的念头，我不想他知道，我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独孤绝。
他见了我，如我见了他，也是欣喜的，但是在欣喜之中，不知道为什么眉梢带着一点忧虑。他邀我去云轩湖游玩，我迟疑了一下，点头应了。
师父，原谅我，我就放肆这一回！
湖心泛舟，看满天的繁星映在水中，时不时与旁的船擦过，看烛火，看灯笼。那晚的湖那样热闹，我这一生大约也只有这一晚的快活。
旁边的江慕风轻轻的对我笑：“今天是八月十五，中秋之夜，该是全家人团圆的日子。”
全家人？我生来就未见我全家人，所有的中秋我都是自己孤单地过，以至于忘记还有着这样的一个日子。
心底涌上悲伤，我多想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，让自己疲惫的心有一个停靠的港湾。但是我不能，我不是轻薄女子，怎么可以那样放荡。
我只取了我的箫，吹响那只曲子。
我多希望，下个中秋，还能在他的身边。

我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“包打听”，相信独孤绝很快可以找上来。
虽然很希望快点解决这个麻烦，与其被杀，不如杀人。既然在江湖走，有雪剑不可能永远干净。但是我绝对不希望是今晚，因为我竟然在客栈看到了龙儿。
我怎么能在她面前杀人？
如果她看到我与独孤绝交手，不可能不上来帮忙。她不过是江湖中一个无名女子，能有多少本事去抵挡独孤绝？所以我暗求，独孤绝千万不要出现。
我不想在她面前动手，不希望她这个时候知道我就是箫竹。
我见她出现心中无比欣喜。却因为独孤绝的原因有些不安。必须带她离开这里，才能避免发生意外。
于是我邀她去游湖，幸好，她只犹豫一下便答应了。
独孤绝，让你失望了，我们以后再比过。
湖中波光粼粼，映着圆月。我的眼睛里没有绝色的湖光月色，只有她，只能看到她的微笑，她的颦眉。我这一生中，数今晚是最快活的。
她不讲话，我便对她说：“今天是八月十五，中秋之夜，该是全家人团圆的日子。”
算是个暗示吗？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，我的家人。可是我的话必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，我见她眼光顿时黯然了下去。
心中无限怜惜，我多想拥住她单薄的肩，给她一点安慰。但我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下，我从来不是登徒浪子，怎可对她那样放肆？
她的箫声又起，还是那样哀伤的调子。
我多希望，每个中秋，我都能陪着她过。

percy555 · 发表于 2008-6-21 08:15:58

7、
我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？

这样可不行，我不能忘记自己是谁！我不能忘记我师父的话，不能忘记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刺客！我得快点找到箫竹，完成任务，离开这里回到师父身边！

杀箫竹，他那招“天下有雪”，我可能抵挡得了？

我喃喃低语：“雪，到底我会见什么样的雪？”

慕风立刻答：“你要看雪吗？我们到天山去看雪，如何？”

我摇头，他自然不会了解我的心事，他在我身边永远是那样温和的微笑，却不知他那微笑有多么的致命，让我满心深陷其中。
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！我已经管不了我自己的心！

当夜我便潜入箫竹所在的客栈，将战书射入他房中，邀他明晚城南门外一战。我知道箫竹的轻功天下一流，不敢有瞬间停留，几乎是镖书脱手，我立刻纵身而去。幸好，他没有追来，否则一定会惊动了慕风，我该如何向他解释？

城南一战，不是他死，便是我亡！

可惜，没有机会和慕风去天山看雪了。

我想我一定是爱上她了。

应该选个时候告诉她我就是箫竹，然后问她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回太虚观。尽管门规森严，但是我想师父，他定会谅解我的心事。

龙儿，这个略带忧郁的女子，我却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。

那日她忽然说，她想看雪。

八月云轩哪里有雪？我说要陪她去天山看雪。

她却又摇头了，眼睛里满是心事。她总是那样忧郁的恬静，却不知道她的忧伤触到我心底最深处，让我所有的怜惜都为她而起。

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感觉，我的所有心思都是为了她。

那夜我终于收到了独孤绝的战书，邀我明晚城南门外一战。独孤绝身手确实很快，但若我追出去，相信他没有机会逃脱。但是我没有，云轩城说大不大，真在城内斗了起来，难免不被龙儿发现。到时候，我该如何告诉她我的身份？

明晚决战，必速战速决！

然后，带着龙儿去天山看雪。

8、
我在黑夜吹起箫，没有月亮，没有星星。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然会如此的黑，黑得如地狱深渊，黑得如我低落的心。

第一次，我对决斗没有把握。

从前也面对过比我强的对手，但是我从来没有今晚这样的慌乱。没有比，我已经知道自己输了。武者在强敌面前，通常不是单靠了功夫取胜，还要有定力，有沉稳的信心。但我已沉不住气，我的本领已非箫竹对手，而又不能气定神闲。

是我心乱。

心乱，却不能走！

我收了箫，取去腰间的双刃。我的银刃，曾经饮了多少人的血，不知道能不能伴我平安过了今夜，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明天再见一眼慕风。

一个黑影飞掠而来，那必是箫竹了！

我第一招便使出最毒辣的招数，快，且狠！

先发制人！我必先发制人！功夫不及他，心神不及他，惟有占了这个先机，我才可能抢得半分赢的机会！

但我却仍是太低估了箫竹，他竟然会那样轻易地避开我的进攻。更让我想不到的是，他的剑光闪过，使出那一招竟是，天下有雪！

我没有见过“天下有雪”，但我却知道他那一招必是“天下有雪”。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避不开的寒气，瞬间身边所有的空气都凝结成纯白，如雪。

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雪，凌厉的剑锋破雪而来，我已躲不开。

只有在片刻之间，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念出那名字：“慕风……”

今夜漆黑如墨，伸手不见五指，或许是独孤绝特意选在这样的夜。我竟然在这个夜中又听到龙儿的曲子，难道她在这附近？

我一定得迅速结束决斗，不被她发觉。

我深信自己不会输给初出茅庐的独孤绝，但是若与他纠缠，很难说会持续多久。龙儿的箫声中带着那样的哀伤，我要快点到她身边，安慰她，陪伴她。我要解开她心底所有的悲，我要每天都看到她开心的笑。

我急见她。

所以，不能拖延。

箫声停了，我抽出有雪剑。从来没有染血的有雪剑，今天要杀第一个人。我决定第一招便用“天下有雪”，给独孤绝致命一击。

一个黑影银刃袭来，那必是独孤绝。

他的招数毒辣，几乎让我措手不及。

速战速决，我要速战速决。不能让龙儿察觉了这场决斗，明天我要起程带她去天山看雪，不能让独孤绝破坏了她的心情。

避开那一招，有雪剑起。我不敢说我的绝杀天下无敌，但至少从来没有人能避得开，独孤绝也不会例外，我毫不犹豫使出了“天下有雪”。

剑光凝聚着寒气，纵然是八月云轩也会天下有雪。剑已出，直向独孤绝而去，他已经没有能力躲闪，瞬间之后，一切都将结束。剑光映雪，如白昼。

我知道我这是最后一次用“天下有雪”，剑出，我已收不回。

只有刹那，我看到一双恬静忧郁的眸子，她唤我，慕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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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有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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