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杯淡茶

蛤蟆 · 发表于 2005-9-29 14:08:00

午后，懒懒的，倦倦的，阳光和我，还有桌上的一杯淡茶。
　　我喜欢这样的感觉，只是觉得还少了点儿什么。
　　这是我常有的感觉，好象是丢失了什么，至今尚未找回；或者是我被谁丢失了，现在还没有被找回去。
　　有时候迷茫就象一床被子温暖得我一动不想动，于是就这样斜躺下来，展开姜戎的《狼图腾》。这是一个野性十足的战场，也是我既害怕又喜欢的战场。这是懦弱的结果，我想一定是这样的。
　　曾几何时，我也是一只小狼。在粮食和温情都缺乏的年代，我一样有着狼一样生存的本能。活着只是为了生存，没有关怀也要艰难地生存。
长大后，审视着自己缺乏温情的个性，暗自哑笑，个性有遗传的一部分，也有历史蠕动的痕迹，我有一种生存者的自豪。对于那些娇气十足温室里的花，我常抬起高傲的头颅。
　　回首并不漫长的人生岁月，我可以拾起一箩筐的证据，证明自己曾是一只野性十足的小狼，而不是一个生性懦弱的人。
　　从一个寂寞得可以用一二三做代号的小村庄，我一路爬行出山。作为方圆百里第一个女大学生，我背负着父母目光的沉重和太多乡亲的惊叹。从那一刻起，我自以为是一只轰跑了一堆狗崽子的狼崽子。在读过的每一所学校、工作过的每一个岗位，我都曾扮演过这样的狼崽子、牛犊子、毛驴子，生活在温室里的金丝雀只有“叽叽喳喳”的份。
　　一束阳光刺眼，我换了一个斜躺的姿势，望着桌上的那一杯淡茶，我努力挣回自己回忆的思绪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我喜欢回忆了。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：人的衰老从喜欢回忆开始。
　　我不喜欢自己这么快地衰老，尤其是心灵上的。
　　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我已经不再是狼崽了，是什么让我变得有些淑女了。我开始喜欢淡淡的感觉，就象阳光下这一杯淡茶。
　　那些酽浓的感觉曾经是很美丽的，至少那时候我是这样认为的。
　　生活的滋味浓烈如酒，既刺激又酣畅淋漓；既新鲜又富有挑战；既迫切又充满激情，那一定是所有年轻人的感觉。
　　年轻的生活就是一种感觉。希望象空气存活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个角落，丝丝缝缝，桩桩件件。为了每一个希望的实现，可以把竞争、角逐、拼杀、奋斗等一切手段一并写在脸上，也可以把芝麻大、西瓜大的目标都严肃地摆在面前，而年轻是所有这一切的资本。
　　羡慕也好，不屑也好，都曾有过。
　　我也是的。
　　一路主动的打拼、被动的跋涉让今天的我站在人生的一个什么支点上呢？也许正是小孩玩的跷跷板中间轴的位置吧，对于年青我已经滑到终点，对于年老我还站在起点。自豪与悲哀、成熟与稚嫩、迷茫与坚定一并涌来，钉钉地把我定在这一点上。
　　为了这一点，我把欢笑和泪水辗成粉末铺洒在来路上，把激情熨成平稳，把冲动磨成谨慎，把激进困成保守，把进攻改成防御，把防御再演化成捍卫。
一场场悄无声息的战役过去了，没有惊天动地的历史扉页，没有紧锣密鼓的精心筹划，没有血染战场的豪迈悲壮。一切都如徐志摩的诗：轻轻的我走了，正如我轻轻地来。
　　回首，自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却轻而易举地被时间的流水冲洗得了无痕迹，一片空白，这正是我常常浮上心头的岁月无情的悲哀，也是我一次次曾以为无法逾越的门坎被无数次甩在身后的惊奇。
　　在一次次的已经回忆不起来的兴奋和悲哀里，心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竟有了一种儿时的宁静，淡淡的，淡淡的。
　　这里没有仙人的禅机，没有道人的法术，没有僧人的慈悲为怀，更不是弱者的逃避。似乎多了一点对生命的尊敬，对生命奥秘的理解，还有对人性百态的包容。
　　生命是一门极深的学问。生和命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，没有生就没有命，有命一定会有生。生不一定会主宰命，但命可以左右生。好好地对待生，就一定是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命；认真地经营自己的命，一定会创造出灿烂的生。
不一定是轰轰烈烈，不一定是尽人皆知，不一定锋芒毕露，不一定强已所难。
　　在宁静中认识自己，尽自己的所想去追求，想得到的必是所付出的，认真对待生活，享受生活，我想一定就是享受自己美好的生命。
　　一束阳光象爱人的手暖暖地抚摸着我，也轻柔地抚摸着我身边的一切。我的目光象阳光一样注视着茶几上那杯淡淡的茶，它只是一杯淡茶。而此时我竟然被它吸引，并且有一丝丝感动。
　　人生的奥秘何尝不是一杯淡茶？人生的磨历、顿悟不正是这样由浓到浅、由热烈到宁静、到张显到平和吗？
　　生活就是由一杯白水加上几枚茶叶组合而成。本来是一杯透明的白水，只是进入了几枚大小不一、颜色不一、想法不一的茶叶片，就有了这许许多多的人生故事，有了这一杯既深奥又浅淡的茶水。
　　我喜欢这样既远又近、既浓又淡、既深又浅的感觉，这是生活的无限、生命的无限告诉我的。
　　没有认真地对待过自己的生命，没有认真地品读过生活的人，就是一杯没有沏开的茶，水的滋味没有浓淡均衡，生命没有尽情舒展。
　　午后，懒懒的，倦倦的，阳光和我，还有桌上的一杯淡茶。
　　我就这样的胡思乱想着生命和淡茶，感受着阳光和远处的我。